旧时光
1950年8月23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满怀喜悦的心情,带着大学老师的梦想,我赴湖南长沙湘雅医学院任教。
途经郑州火车站转车,排队登记时,一位女学生排在我前面,她签好票后,主动转身看看我,欲言又止地匆匆离去。夜晚乘车时,看见她同上一个车厢,车上人不多,我俩不约而同地对坐在车窗前。我打开车窗,一轮明月挂在初秋的夜空,阵阵凉风袭来,顿感心旷神怡。车徐徐开动了,我俩攀谈起来,她主动告诉我她从山东济南来湖南衡阳探亲,在济南中学读高中。她叫柳梅。我也告诉她,我刚从北京辅仁大学毕业,应聘去长沙湘雅医学院任教。她忽地站起来说,你要当大学老师啦。迅速拿出小本子记下我的名字。车越开越快,不知不觉车到长沙站,天已大亮。我告辞了,她站起身,闪烁着两个大眼睛,默默地凝视着我离开车厢。车滑动时她才回过神来,挥手向我致意。
湘雅医学院位于长沙市北站路两侧分南北两院。东面是火车站,西临湘江。北院是医学院主体,含教学大楼、行政大楼、图书馆、学生宿舍、大操场和附属医院(湘雅医院),也包括属于医学院的病理教学楼、解剖和组织胚胎教学楼,细菌教学楼、生化教学楼等。新中国成立后,古老的湘雅医学院也焕发生机,为了“多快好省”地培养人才,把原来学制六年制,改为五年制,并计划扩大招生。同年从全国各地大学应届毕业生招聘助教,壮大教师队伍。
我被分配到寄生虫学教研室任助教。当时寄生虫学教研室和生物学教研室合二为一,坐落在南院福庆楼内。卢惠霖教授担任主任,我和生物学新来的助教盛昆兰一个办公室。她是南京金陵女子大学毕业,长沙市人。我和寄生虫学教研组的陈国杰教授住在南院一栋精致的二层小楼,取名求真舍。我住楼下,陈教授住楼上。还有物理教研组邝华俊教授也住楼上。
有一天中午,学院传达室有人找我,竟是柳梅同学。没想到她会中途下车来看我,很尴尬,只好接待她一同参观了湘雅医学院。在北院遇见李瑞芬、刘士显,她俩是北京辅仁大学1949年毕业,还有彭辉云,是北京中法大学今年毕业。在北京听老师说过她们也被招聘,但没有见面,今天碰见老校友很高兴。她们都被分配细菌学教研组任助教。晚饭后约她们三人和柳梅,一同到医学院西面湘江边上散步游玩,并安排柳梅在医学院招待所住宿。第二天上午她乘车回济南。
1950年秋扩招的新生是5年制。9月中旬报到,现在还有原六年制的学生没有毕业,尚有寄生虫学课程,由陈国杰教授讲课。我负责实验课,所使用的教材全是外国的英文版教材,全用英语讲课。我是第一次上课堂,有点紧张。我讲实验课时英文、中文全用上,所幸课时不多。寄生虫学教研室的陈祜鑫副教授是湘雅医学院毕业后出国留学又回母校任教。有一次他带我去岳阳洞庭湖一带调查日本血吸虫病流行情况。我们在洞庭湖边雇用小渔船,吃住都在船上,顺着湖边一面滑行一面调查。有时陈教授下船在湖边步行实地考察,我在船上,一边收集资料,一边观赏洞庭湖景色,早晨看日出,晚上观赏晚霞,各种鸟类在湖面翱翔,不由想起《滕王阁序》脍炙人口的诗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秋天的洞庭湖风景太迷人了,工作告一段落要返校时真有点恋恋不舍。陈教授看透我的心思,微笑着对我说,下次再来。
回到学院后,新生已开学,学校里热闹起来。李瑞芬找我说她的同班同学唐云孟在青岛没有工作,想要来湘雅医学院,让我给领导说说。我先找生物学教研室卢惠霖。他愿意招收生物学助教。然后去找教务处张主任,他说让她带毕业证来。1950年10月初唐云孟被湘雅医学院任命为生物学教研室助教。她和盛昆兰我们三人一个办公室。从此,我们从北京来的五位助教,每逢课余饭后,经常到湘江边散步,谈心。日久增进了感情。虽然身处异地,带来不少欢乐。
1951年春季新生开学了,我们都有课。全用中文讲课,使用各科自编的中文教材。我们寄生虫学教研组也和生物学教研室分开。由陈国杰教授任主任。陈国杰用中文讲课时经常拖堂,我坐在学生后排听课,发现讲跑题了,我就举手,配合默契,他就不拖堂了。陈祜鑫也讲点课,他讲课经常结合科研实践非常生动,学生很爱听。我随堂听课,又带实验课,不断增强我的业务水平。有时医学院教务处召开各教研组主任会议,陈国杰有时让我代他去开会。回来后再向他汇报。这些教研室主任大多是海归专家,常听他们的发言,受益匪浅。有一次会议传达中共中南卫生部文件,请湘雅医学院主编一套各科医学中专教材,供医士、护士、检验师等用。我汇报后陈国杰让我负责主编寄生虫学中专教材。
我临时受命,把实验课教学任务请余樊华老师负责。我参考外国英文版寄生虫学教材,结合我国的具体情况,以及中专学生接受能力,深入浅出地用心编写,并请唐云孟帮助插图。将近暑假前编写完成。编著完后经陈国杰审阅后,转交中共中南卫生部负责出版发行。作为一套中等医学教育丛书,曾在我国中南区各中等医校使用。